「我找何医生要那些检查结果的时候，何医生苦笑着说他都可以拿奥斯卡了。」

「妻子担心丈夫知道病情，希望医生帮她隐瞒。丈夫也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，要求医生对妻子隐瞒他知情的事。」

林秀一脸难以置信：「什么？他知道？」

「很意外吧？我也不敢相信。一个人怎么能明知有人想害死他，还心甘情愿去赴死。」

车的速度慢下来，林秀吃惊地看着我：「不可能，绝对不可能。他怎么会知道，他那么笨。」

「别争，还有让你更意外的事情。一开始我以为是检查让他发现你的计划，可后来，我才确定，他其实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计划。」

车靠边停了下来，林秀问：「更早的时候，是什么时候？这根本不可能。」

「你终于承认了你的阴谋。」我冷笑。

林秀却抓住我的手逼问：「快说，究竟是什么时候？那个笨蛋，他不可能觉察。」

「确实，你认为所有人都是笨蛋。不过，一个一直佩戴防护口罩的人，怎么会发现不了口罩失去防护作用？次数多了，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？」

「你又不是他，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！」

林秀恼羞成怒。

我确实无法凭空想象。

但我从王军的工友们那里了解到一些事情。

因为粉尘大，进入车间佩戴口罩是硬性要求，可是总有一些工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，忘戴口罩。

王军是车间的老好人，总会在包里多装几个，以备工友不时之需。

可是从某个时候起，他不再外借口罩，无论工友怎么央求，都不愿意拿出来。

他应该就是从那时起，知道自己的口罩已经没有防护功能。

他不外借，是不想害人。

还有另一件事情。

王军拜托一个工友回家问学法律的儿子，工亡可以获得多少赔偿。

「所以，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。」我下结论。

林秀一脸愕然，这应该是她从没有预料到的情况。

「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。」

我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的复印件，「这是我在王军家找到的一份文件，早在一年前，他就为自己买了一份保险。而受益人，只有你，林秀。」

林秀把合同抢了过去，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，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，「这个笨蛋！」

我摇摇头，「确实挺笨的，连死都不怕的人，怎么会不笨呢。你说他打骂你，想必也只有他死的那一天吧。他知道自己气数已尽，为了不让你受到牵连，也不想让你看着他死，所以他骂你打你，把你从家中赶出去。」

「那天你给我看你被家暴的伤痕，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，你只有新伤，没有旧伤。如果他经常家暴，伤痕不应该是这样。但是你留给我的美好印象，让我相信了你。」

「后来仔细想想，这事只有一种可能，那些伤是你唯一一次挨打造成的。你不光利用这次挨打跑出去假装跳河，还利用这些伤口，营造自己被家暴的悲惨假象，为后面打赢官司分得钱财加大筹码。」

林秀有点崩溃，嘴上否认：「不可能！他如果知道，为什么不揭发我！」

我同情地看着她：「也许，是因为一直以来，他都觉得对不起你。参与绑架你的人生，用欠条强行留住你，没能救下你们的女儿，这些都让他内疚。他唯一能想到的弥补方式，就是让你拿到很多钱重新开始人生。」

「不！他是魔鬼，他们都是！我恨他们，恨王军，是他毁了我的人生！」

林秀红着眼睛嘶吼。

过了好一会，林秀才平静下来，她一脸疲惫地说口渴，让我到后备厢帮她拿一瓶水。

我下了车，往车后走去。

车辆突然启动，向前冲出。

一直冲到坡道最高处，突然拐了个弯，撞开护栏，直直冲进海里。

我一口气跑到路边，只看见车子沉下去后留下的漩涡。

良久，林秀都没有再浮上来。

她曾说过，一个人失去求生意志，就算是游泳冠军，也救不回来。

我跪跌在岸边，痛哭失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