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坠魔那日
坠魔那日,我请求真神降下审判。
若我有罪,永消轮回!
若我无罪,天道大成!
九九审判之后,全场鸦雀无声。
曾经恨我、厌我、辱我、弃我之人,皆泪流满面,跪在地上磕头求我回归!
1
凌云宗自建宗以来,一直屹立众门派之首。
五百年来,绿树长青,唯独出了我这么一个宗门败类。
大道不走偏爱歪道,硬是凭一己之力在这修真界撕扯出一条魔路来。
面对我这即将大成的女魔头,修真界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。
上至八大宗门,下到上百小家,纷跃而来,将我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了其中。
当然,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队伍,还是我的同门。
凌云宗那一张张熟悉的脸,盯着我的表情,吓得我以为我掘了他们祖坟。
而我头顶,是夹杂着黑紫色云雾的九九雷电!
“天雷将至!不能让沉樱渡劫!”
“若她坠魔,天必大乱!”
人声嘈杂,突然,一道清润的声音徐徐响起。
拨云见雾。
“还请诸位助本尊一臂之力。”
我扭头随声看去,果然看到那人着一袭白衣,风华无限,踏云而来。
天地昏暗,然有他之处,便是光明。
云华师尊!当今修真界第一人!
云华的目光冷然落在我脸上,接着继续道。
“请诸位将体内力量全数借给本尊,本尊可以凭借这些力量请求真神降临!沉樱这等魔物,唯真神可除!”
真神除魔,魂飞魄散。
我笑。
“师尊救济天下世人,为何唯独不救我?”
云华浅浅挪开目光。
“因为,你不配。”
意料之中,轻描淡写。
“云华,若有一日你后悔,便是你跪在地上磕头求我,我也绝不原谅你。”
云华云袖一扬,腾空而起。
“本尊所做之事,绝不后悔!”
高空。
雪白长袍随风鼓动,云华仙人之姿令人迷醉。
“诸位,且助本尊!”
他联动上万修真者之力,搅动雷霆。
九九天雷一道道往我身上落下之时,旋涡深处,一点点金光渐渐浮现。
终于,我魔道大成,成功坠魔,漆黑双眸转变为血红之时,真神降临了!
“恳请真神除魔!”
四面八方,修真者们的声音若雷云席卷!
真神低头看我。
我也抬头看他。
须臾,又笑了。
我从法阵中站起,拨了拨我被天雷劈焦的红袍,然后虔诚抬手,对着真神作揖行礼。
接着双腿弯曲,跪拜在地。
“小女沉樱,请求真神降下九九审判!若我有罪,永消轮回!若我无罪,天道大成!”
全场一片哗然!
九九审判,传说中的真神审判。
审判降临,若遭地狱轮回之苦,但却可重现人之过往,审判对错!
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。
真神却看着我,无视周围人的目光。
“好。”
“吾满足你。”
2
九九审判其一,刺骨寒冰。
天降风雪,我坐在其中,受冰雪如刀。
我的头顶,天空凝聚过往。
一张稚嫩的脸庞,在其中浮现。
人们的目光,落在了主人公的脸上。
景程。
凌云宗小师弟。
也是我的亲弟弟。
现在的景程比过往里的他成熟了不少,看到我的过往浮现,一张脸陡然冷了下来。
“真晦气!竟然会出现在这个魔女的过往里!沉樱,你嫉妒我天赋比你强,毁我灵根,断我经脉,你恨我爱上月灵,杀我所爱,你条条罪罚皆不可饶恕!你怎有脸找真神审判对错?”
我没答话,只淡淡将视线从景程脸上挪开,看向我们的曾经。
我和景程一同入凌云宗,我觉醒得早,天赋出众,没多久就被云华收为了唯一的徒儿。
景程最开始虽未入内门,但有我护着,仍旧天真烂漫。
时间飞逝,景程转眼十一岁。
按照凌云宗的规定,十二岁若再不能觉醒,便只能逐出内门。
我急了,开始给景程制定了一系列魔鬼训练。
天真的景程被我折磨得日日双眼通红,看着我的目光里也慢慢多了不解。
“姐姐,你为何总是逼我?”
“姐姐,你别逼我了行不行?”
当然不行。
修真之途,漫漫修远,若我在这里放手,才是真的毁了景程终生。
“再试一次。”
我下定了决心,在旁观者们的惊呼声里,把景程丢入了巨蛇窟。
“这个女魔头!太狠了!”
“景程当初才多大?她就这么对景程?怪不得这个亲弟弟不认她!”
可是很快,这些声音就消失了。
景程被丢进巨蛇窟之后,我化作了他周身铠甲,陪在他身边。
蛇攻击他,受伤的是我,蛇毒浸染,中毒的也是我。
最后,惶恐激发了景程的潜力,他终于觉醒。
大家看着我,却已骂不出来了。
因为黑暗里,我拖着满身伤痕,一步步回了自己房间,疗伤。
终于有人提醒:“别被这女魔头骗了!她毁景程灵根,断他经脉,杀了月灵,这些可都是事实!”
3
是啊,是事实。
景程觉醒之后,因为我把他丢入蛇窟的事,渐渐和我生出了间隙。
他不信我是为了他好,将我送给他的功法全部烧毁,自己跑去凌云阁偷习了不少功法。
他很有天赋,这些功法助他实力大涨,却又伤了根本。
十八岁那年闭关,他气沉丹海不成反受其乱,气海大乱,遭到反噬!
可怕的反噬之力在他体内疯狂游走,撞得他七窍出血,经脉寸断!
围观者面面相觑。
“如此情况,危急至极,沉樱这女魔头真的要害景程,又何须自己动手?”
景程抿嘴看我。
“她就是嫉妒我,就是心理扭曲!”
就在这时,我的过往画面里,‘我’出现了。
急匆匆飞掠到了景程身边。
看到昏迷不醒的他,脸色大变!
最后,我陡然抬手,抽出了自己的灵根。
生抽灵根,我手腕血流如注,但我脸上却不见丝毫痛楚,双目定定地看着景程,还不忘安慰他:“放心,有姐姐在。”
话落,我将自己的灵根,渡给了景程!
四周安静得可怕。
天地里,唯独剩下我痛苦地喘息声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听到了一名女修真者的哭声。
“生抽灵根,这么痛,沉樱是怎么挺过来的?”
我笑着看向过往里的自己。
“无悔。便不痛。”
更多的女修真者哭了起来。
景程却颤抖着嘶吼:“可是,你还是杀了月灵!”
我没看他。
“我杀月灵,是因为她该死。”
4
月灵是云华第二个破例收的女弟子。
一入师门便颇受宠爱,凡事都喜欢和我一争。
当然了,人家的‘争’,不叫‘争’。
因为那些,都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。
我将她默默的比较看在眼里,从不计较,直到——
我将灵根给了景程之后,不愿意让他知道,拖着半残之躯,偷偷离开。
却被月灵从后偷袭,打入了无尽暗渊!
无尽暗渊,乃是蚀骨毛虫的巢穴。
我这一大活人掉落下去,瞬间引来了蚀骨母虫。
唯一运气好的是,她有孕在身,并未将我吃掉,而是吐出虫丝,一层一层将我包裹其中。
她要将我储藏起来,等孩子出生,再用我的血肉给她的孩子进补。
我就这样被她关在极阴的虫丝里,足足关了三个月。
每一天,我都在思考如何逃亡,最后,我找到了法子。
蚀骨毛虫刚生产结束,身体最为虚弱。
我看着她把虫茧打开,然后把幼虫放了进来,嘴角勾起,三个月来,第一次露出了微笑。
敌看我是食物,却不知,或许我看它们,也是食物!
最后,我扒开虫茧走出来的时候,身上脏得一塌糊涂。
眉宇之间,一道魔气若有若无出现。
我对着蚀骨毛虫张狂地招了招手。
“来。我送你下地狱,陪你孩儿们去。”
我就这样......一战,成魔!
当我从黑暗里爬出,第一缕阳光落在我身上时,我这才痛哭出声。
然等我滴滴回到宗门,甚至还在担忧‘太多人围上来问我失踪去哪里了,我该怎么办’时,一切都变了,天翻地覆。
月灵成了景程的恩人,成了师尊最喜欢的弟子,成了宗门所有人的白月光......
而我格格不入地仿佛一个外人。
甚至,我整整三个月未出现在众人面前,他们却无一人担心我失踪。
我只能去找景程,毕竟他是我亲弟弟。
可他却眸光冷淡。
“姐姐?我景程,何曾有过姐姐?”
画面再转,看到我一剑刺入月灵胸膛,这次,没人再为她说话。
真神,也给出了审判。
“第一审,沉樱,无罪!”
景程看着我,早就泪流满面。
“姐姐......”
5
冰寒之痛消融,极炎之刑降临。
真神之火将我环绕,我看着自己的血肉被一点点灼烧。
我的头顶,过往再次浮现。
看到这次的主人公,全场皆是一惊。
是云华。
修真界传奇,最接近神的存在。
所有人都看向了云华,他则闭上了双眼,于空中盘膝而坐,如若老僧入定。
有人嗤笑道:“纵使沉樱没有对不起景程,可她欺师灭祖,被逐出师门乃是事实!云华尊上岂会罚错人?”
“是啊,亏她还有脸请求真神审判,待会儿灰飞烟灭,便知后悔了!”
“只可惜,真神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!”
众人皆笑我。
我却连理会的心思都没有。
双目定定地看着我的过往画面。
此刻,正放映着我和云华的初遇。
那年,瘴气袭山,凶兽暴乱。
我所在的小城受到了严重的凶兽袭击。
人们惶惶不可终日,便是闭门不出,也可能随时被凶手叼走吞食。
我家五口人,越来越少。
娘亲被黑熊掏心,父亲被巨蟒活吞,爷爷被鹰叼走......
我带着景程四处躲避,终究逃无可逃。
新鲜的小孩味道对凶兽来说,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我们被狼群包围了。
我把景程护在怀里,把背留给狼群,就在它们目露凶光朝我扑来时,一道银白剑光自远处而来。
狼们立刻发出哀嚎,四处逃窜。
我哆嗦着抬头,便瞧见云华身着白衣,从天而降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......我叫沉樱。”
“沉樱,你可愿跟本尊回凌云宗?”
“我愿,我愿......”我抱着景程跪在地上,“仙人救了沉樱,从此之后,沉樱的命就是仙人的。”
之后,我和景程跟着云华回到了凌云宗。
不到一年,我便觉醒了,因天赋出众,被云华收为唯一的弟子。
我拿着云华给我的玉牌,对着他虔诚磕头。
“师尊,沉樱定不会让师尊失望。”
过往里的‘我’那么真诚。
让所有修真者都嗤之以鼻。
“可是沉樱,终究还是叛了师门!”
我一声不吭。
这次换我闭上了眼睛。
云华,你是修真界第一人,可承受得起真相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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